對不起
關燈
小
中
大
對不起
離開緹月山莊的第七天。
殷梳縱馬經過漠北邊界的一處驛館，從此地再往前走便能離開漠北地界一路南下。
前後十幾裏幾乎都荒無人煙，而這處驛舍有花有酒，臨街的食肆窗檐下還掛著五彩繽紛的布幡子，迎風招展著，在一片茫茫黃沙中頗為亮眼。
距離湮春樓之約還有段時間，她決定在此處歇下腳，休整幾天。
她能預想到一旦動身前往蜀南，將要面對的驚濤駭浪。在此之前她想暫時抽身遠離外間事，過幾天清靜日子。
而在她日夜運轉心法的每一個間隙，她仿佛感受到心底還有一股更隱秘更雀躍的期盼，或許她特意駐足在這個地方，也是為了等待一些別的什麽。
幾日時間流水過，這天殷梳練完功，準備起身出門透透氣。她剛走到窗邊便聽到外面一陣喧嘩，似乎是驛館又來了新的旅客。
她先是下意識生出了些警惕，倚在窗格邊側耳聽著外邊的動靜。
馬蹄聲噠噠地由遠及近，來人沒有下馬，而是在驛館外邊繞著圈子。
她聽到驛館的小廝迎了上去，仿佛在回答來人的問題。等離得近了，她才聽清來人的聲音。
那嗓音如同清泉流瀉在山澗間，那樣悅耳動聽。
殷梳猛地推開窗看了過去，底下那人聽見這邊的響動，也擡頭望了過來。
看到她的那一刻，那縱馬的少年郎君瞬時雙眼湛亮，他再沒理會旁人，扯著馬韁徑直朝殷梳窗下走了過來。
他清俊的臉一點一點映入殷梳眼底，面如冷玉，眸若點漆。他的目光熱烈直接毫不遮掩，在殷梳回望他的那一刻嘴角還勾起了隱隱笑意，如春風拂檻，令人心醉神怡。
四目相對間，殷梳感受到周身熱度攀升。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將窗戶推得更開，整個人上半身也探出了窗外。她雙眸楞怔了幾秒後，倏爾笑吟吟朝他招手，大聲喚他：“少俠，你是來找我的嗎？”
須縱酒一瞬也無法錯眼地註視著她，連日奔波的風塵仆仆在這一刻完全散去，分開的這數不清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全都有了踏實的歸處。
“是。”他聽到自己的回答，溫柔又篤定。
兩人如此這般，驛館裏其他人怎麽會看不明白。圍在旁邊的人漸漸散了，只剩下幾束好奇、促狹的目光善意地來回打量著這一對看上去就極為登對的璧人。
殷梳心口滾燙，她整個人仿佛都在須縱酒飽含千言萬語的灼灼凝註中一點一點地升溫。她心中還在竭力平覆著這種陌生的類似真氣紊亂般的奇異感受，身體就已經更快地反應了過來，她直接轉身朝樓下跑了過去。
須縱酒目光追隨著她，她從驛館大門走出來的同時，須縱酒也利落地翻身下馬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殷梳到他面前剛想擡頭好好看看他，就被直接攬入一個炙熱的懷抱中。
她詫異的驚呼也中斷在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中，須縱酒向來謙謙有禮，此刻他一反常態的外放又熱烈的感情令殷梳一時招架不住。在她看到須縱酒完好無損出現在她面前那一刻便開始眼底發熱，到此刻連臉靨好像也熱了起來，難道這就是羞赧的感覺嗎？
此刻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圍簇著她，令她感到無比安心。殷梳從他胸口擡起頭，想看看他這一刻的神態表情，可有一只手執拗地按著她的後背不讓她動彈，手掌的溫度熨帖著她。
“小梳……”他埋在殷梳頸側低聲喟嘆，“我好想你。”
殷梳頓了片刻，伸手用力地回抱著他，悶悶的聲音在他胸膛前響起：“我也是。”
她被箍得緊緊的，側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貼著這個曾被她自己親手決絕重創的位置。她感受到裏面蓬勃跳動聲，整個人如墜夢中，他們好似只是人世間最尋常的一場別後重逢，只有喜不自禁，而其餘的全部都沒有發生過。
她想起了她給須縱酒送出去的那片樹葉，除此之外，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他說。
殷梳帶著他往樓上走，他便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她走得心事重重，直到拐上樓梯時她才忽然察覺，當她腳步輕的時候身後的腳步也放緩了下去，她心裏發急，後面的人也跟著往前搶兩步。
是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須縱酒跟著她進了屋，在她對面端端正正地坐著。略一打量四周環境後，就繼續註視著她，仿佛想將這麽多天的空缺填滿。
“你……”
“我……”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
須縱酒又笑了笑：“你先說。”
殷梳咬著嘴裏的軟肉，在他的註視下一時間竟真的不知道該先說什麽。她又想了想，決定先從正事開始說。於是她神情都嚴肅了幾分，如竹筒倒豆子般將連續遇到萬鈞兩次伏擊、萬鈺彤通知她丘山宗主的消息、張昊天告訴她的平陵山一戰的內情，以及找到了伽華聖典中卷這一路發生的事情，通通都告訴了須縱酒。
須縱酒聽得也很認真，他凝神梳理著這些條理脈絡，但再看向殷梳時問出來的卻是——
“你這些天都和張昊天在一起？”
殷梳眨了眨眼，她覺得方才說的那麽多事明明都很要緊，偏偏須縱酒卻抓了這麽個重點。她不解，又覺得他問的方式也有點怪，但他應該是在關心自己，她便一五一十回答：“是的，不過張昊天忙著對付萬鈞，背後也不知道還在籌劃什麽，一時間也沒輕易和我撕破臉皮，就是不知道這次蜀南之約他們緹月山莊在裏面扮演什麽角色……”
須縱酒嘴唇抿成一條線，直到看到殷梳逐漸苦惱的神情，溫聲安慰她：“不用擔心，其實叔父他有給我傳訊。”
殷梳一楞，面上露出喜色：“丘山宗主給你傳訊？他說了什麽？是不是已經安全了？”
她心裏松了一大口氣，她心想難怪剛剛須縱酒沒有第一時間追問她丘山宗主的消息細節，原來是早知道丘山宗主無事了。
須縱酒面色沈了下去：“叔父之前在臨安，是被萬堡主所暗算。”
殷梳瞪大眼睛：“萬鉞？他瘋了嗎？”
“叔父從萬家堡脫身後，又被祁宥請去了湮春樓。”
殷梳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請字，當時萬鈺彤對她和張昊天說起也用的是這個字，她當時以為萬鈺彤措辭是為要挾，難道竟是實話？她詫異地向須縱酒確認。
“叔父行動自如，傳信告知我他受邀前往蜀南處理要事，要我不要擔心。”
殷梳感到不可思議，丘山宗主能主動去湮春樓辦什麽事？
“叔父未必是真的自願，或許是受脅於人。”
殷梳與他對視良久，忽然靈光一閃：“白夫人？”
須縱酒微微頷首，表示認同她的猜測。
殷梳隱隱覺得不對，她蹙眉快速地思索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突然在這一刻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不、不對！”她有些著急地前傾抓住須縱酒的手，“未必是祁宥抓了白夫人來脅迫丘山宗主，說不定是白夫人自己……！白夫人私下還和緹月山莊有合作，她根本居心不軌！”
須縱酒安撫似地反握住她：“叔父他定有分寸。”
須縱酒望著她時笑容不改，溫若春水，她忽然不能直視這雙眼，終於忍不住問他：“斂懷，你疼嗎？”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胸前，若觸若離地不敢貼上去。
須縱酒不答反問：“小梳，你這回習了伽華聖典中卷，是不是再也不會被功法反噬了？”
殷梳反應了一下才能接上須縱酒的思路，可她寧願須縱酒這時候罵她一頓。
磨人的沈默中，須縱酒又拉住了她僵在半空的另一只手，他也猶豫了片刻才把她按在自己劍傷處，拉著她看向自己。
殷梳好像被燙到了：“你的傷好全了嗎？”
須縱酒仍然沒有回答她，他垂著眼，殷梳能看到他唇角上翹，他低聲說著：“你解了毒，也補全了心法，日後不會再為人所傷，我很高興。”
他又說了一遍：“小梳，我很高興。”
殷梳兩只手都被他攥著，他的熱度包裹著她並不斷向下蔓延。殷梳能感覺到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小指，偶爾還捏一下她的手心。
——他是真的高興。
這份喜悅攫住了她的心臟，同時滋生了苦悶的情緒在她心間橫沖直撞地回響。
“斂懷，對不起。”
須縱酒溫柔和緩地回應她：“不用，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他稍微用了點力將殷梳攥緊的手掌舒展開，撫弄著她手心被指甲掐出來的小月牙。
“我知道……”他直直看著她，不錯過殷梳面上任何細微的變化，溫和低語，“我知道你那麽做一定有原因，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那樣做的。”
“你故意當著那麽多門派的面與我為敵，是因為……”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才找到最適合的措辭，“是因為那個遺孤是我對嗎？我是祁氏的人。”
她的表情告訴了他答案。
須縱酒露出了一個“果然是這樣”的笑容，似乎極為釋懷。
殷梳聲音發顫：“我本來想來告訴你的，可是……可是我到常樂宗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白夫人說話，她說要公布你的身份，還要告訴你丘山宗主和你有殺親之仇……這根本不可能！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意識到自己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麽，殷梳忙又說：“不，我不是、我不是想為自己辯駁……”
“我知道……我都知道。”須縱酒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他轉移話題問道：“你是怎麽確定我的身世的？”
殷梳取出掛在胸前的平安鎖，將陽波老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須縱酒接過這曾經長久伴隨過他的鎖片，眸光黯淡了下來：“所以我的生父母，葬在了鄲江……”
他的反應比殷梳預想的要平靜一些，她還未想好如何安慰，須縱酒便已經放下平安鎖，擡眼看向她。
“我們還一起拜祭過他們，真好。”
但下一瞬他收斂了所有表情，語氣漠然而無所謂：“你不用再擔心這件事，已經到了這一步，大不了就被全武林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們怎麽想。”
殷梳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冰冷和尖銳，但瞬間過後他又重新清明了眼神，十分認真地對她說：“小梳，行走江湖受一點傷很平常，都過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這次讓你一個人承擔，原本是我的錯。”
殷梳被他重新攬回懷裏，過了許久她悶悶地開口：“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離開緹月山莊的第七天。
殷梳縱馬經過漠北邊界的一處驛館，從此地再往前走便能離開漠北地界一路南下。
前後十幾裏幾乎都荒無人煙，而這處驛舍有花有酒，臨街的食肆窗檐下還掛著五彩繽紛的布幡子，迎風招展著，在一片茫茫黃沙中頗為亮眼。
距離湮春樓之約還有段時間，她決定在此處歇下腳，休整幾天。
她能預想到一旦動身前往蜀南，將要面對的驚濤駭浪。在此之前她想暫時抽身遠離外間事，過幾天清靜日子。
而在她日夜運轉心法的每一個間隙，她仿佛感受到心底還有一股更隱秘更雀躍的期盼，或許她特意駐足在這個地方，也是為了等待一些別的什麽。
幾日時間流水過，這天殷梳練完功，準備起身出門透透氣。她剛走到窗邊便聽到外面一陣喧嘩，似乎是驛館又來了新的旅客。
她先是下意識生出了些警惕，倚在窗格邊側耳聽著外邊的動靜。
馬蹄聲噠噠地由遠及近，來人沒有下馬，而是在驛館外邊繞著圈子。
她聽到驛館的小廝迎了上去，仿佛在回答來人的問題。等離得近了，她才聽清來人的聲音。
那嗓音如同清泉流瀉在山澗間，那樣悅耳動聽。
殷梳猛地推開窗看了過去，底下那人聽見這邊的響動，也擡頭望了過來。
看到她的那一刻，那縱馬的少年郎君瞬時雙眼湛亮，他再沒理會旁人，扯著馬韁徑直朝殷梳窗下走了過來。
他清俊的臉一點一點映入殷梳眼底，面如冷玉，眸若點漆。他的目光熱烈直接毫不遮掩，在殷梳回望他的那一刻嘴角還勾起了隱隱笑意，如春風拂檻，令人心醉神怡。
四目相對間，殷梳感受到周身熱度攀升。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將窗戶推得更開，整個人上半身也探出了窗外。她雙眸楞怔了幾秒後，倏爾笑吟吟朝他招手，大聲喚他：“少俠，你是來找我的嗎？”
須縱酒一瞬也無法錯眼地註視著她，連日奔波的風塵仆仆在這一刻完全散去，分開的這數不清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全都有了踏實的歸處。
“是。”他聽到自己的回答，溫柔又篤定。
兩人如此這般，驛館裏其他人怎麽會看不明白。圍在旁邊的人漸漸散了，只剩下幾束好奇、促狹的目光善意地來回打量著這一對看上去就極為登對的璧人。
殷梳心口滾燙，她整個人仿佛都在須縱酒飽含千言萬語的灼灼凝註中一點一點地升溫。她心中還在竭力平覆著這種陌生的類似真氣紊亂般的奇異感受，身體就已經更快地反應了過來，她直接轉身朝樓下跑了過去。
須縱酒目光追隨著她，她從驛館大門走出來的同時，須縱酒也利落地翻身下馬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殷梳到他面前剛想擡頭好好看看他，就被直接攬入一個炙熱的懷抱中。
她詫異的驚呼也中斷在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中，須縱酒向來謙謙有禮，此刻他一反常態的外放又熱烈的感情令殷梳一時招架不住。在她看到須縱酒完好無損出現在她面前那一刻便開始眼底發熱，到此刻連臉靨好像也熱了起來，難道這就是羞赧的感覺嗎？
此刻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圍簇著她，令她感到無比安心。殷梳從他胸口擡起頭，想看看他這一刻的神態表情，可有一只手執拗地按著她的後背不讓她動彈，手掌的溫度熨帖著她。
“小梳……”他埋在殷梳頸側低聲喟嘆，“我好想你。”
殷梳頓了片刻，伸手用力地回抱著他，悶悶的聲音在他胸膛前響起：“我也是。”
她被箍得緊緊的，側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貼著這個曾被她自己親手決絕重創的位置。她感受到裏面蓬勃跳動聲，整個人如墜夢中，他們好似只是人世間最尋常的一場別後重逢，只有喜不自禁，而其餘的全部都沒有發生過。
她想起了她給須縱酒送出去的那片樹葉，除此之外，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他說。
殷梳帶著他往樓上走，他便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她走得心事重重，直到拐上樓梯時她才忽然察覺，當她腳步輕的時候身後的腳步也放緩了下去，她心裏發急，後面的人也跟著往前搶兩步。
是這樣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須縱酒跟著她進了屋，在她對面端端正正地坐著。略一打量四周環境後，就繼續註視著她，仿佛想將這麽多天的空缺填滿。
“你……”
“我……”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
須縱酒又笑了笑：“你先說。”
殷梳咬著嘴裏的軟肉，在他的註視下一時間竟真的不知道該先說什麽。她又想了想，決定先從正事開始說。於是她神情都嚴肅了幾分，如竹筒倒豆子般將連續遇到萬鈞兩次伏擊、萬鈺彤通知她丘山宗主的消息、張昊天告訴她的平陵山一戰的內情，以及找到了伽華聖典中卷這一路發生的事情，通通都告訴了須縱酒。
須縱酒聽得也很認真，他凝神梳理著這些條理脈絡，但再看向殷梳時問出來的卻是——
“你這些天都和張昊天在一起？”
殷梳眨了眨眼，她覺得方才說的那麽多事明明都很要緊，偏偏須縱酒卻抓了這麽個重點。她不解，又覺得他問的方式也有點怪，但他應該是在關心自己，她便一五一十回答：“是的，不過張昊天忙著對付萬鈞，背後也不知道還在籌劃什麽，一時間也沒輕易和我撕破臉皮，就是不知道這次蜀南之約他們緹月山莊在裏面扮演什麽角色……”
須縱酒嘴唇抿成一條線，直到看到殷梳逐漸苦惱的神情，溫聲安慰她：“不用擔心，其實叔父他有給我傳訊。”
殷梳一楞，面上露出喜色：“丘山宗主給你傳訊？他說了什麽？是不是已經安全了？”
她心裏松了一大口氣，她心想難怪剛剛須縱酒沒有第一時間追問她丘山宗主的消息細節，原來是早知道丘山宗主無事了。
須縱酒面色沈了下去：“叔父之前在臨安，是被萬堡主所暗算。”
殷梳瞪大眼睛：“萬鉞？他瘋了嗎？”
“叔父從萬家堡脫身後，又被祁宥請去了湮春樓。”
殷梳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請字，當時萬鈺彤對她和張昊天說起也用的是這個字，她當時以為萬鈺彤措辭是為要挾，難道竟是實話？她詫異地向須縱酒確認。
“叔父行動自如，傳信告知我他受邀前往蜀南處理要事，要我不要擔心。”
殷梳感到不可思議，丘山宗主能主動去湮春樓辦什麽事？
“叔父未必是真的自願，或許是受脅於人。”
殷梳與他對視良久，忽然靈光一閃：“白夫人？”
須縱酒微微頷首，表示認同她的猜測。
殷梳隱隱覺得不對，她蹙眉快速地思索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突然在這一刻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不、不對！”她有些著急地前傾抓住須縱酒的手，“未必是祁宥抓了白夫人來脅迫丘山宗主，說不定是白夫人自己……！白夫人私下還和緹月山莊有合作，她根本居心不軌！”
須縱酒安撫似地反握住她：“叔父他定有分寸。”
須縱酒望著她時笑容不改，溫若春水，她忽然不能直視這雙眼，終於忍不住問他：“斂懷，你疼嗎？”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胸前，若觸若離地不敢貼上去。
須縱酒不答反問：“小梳，你這回習了伽華聖典中卷，是不是再也不會被功法反噬了？”
殷梳反應了一下才能接上須縱酒的思路，可她寧願須縱酒這時候罵她一頓。
磨人的沈默中，須縱酒又拉住了她僵在半空的另一只手，他也猶豫了片刻才把她按在自己劍傷處，拉著她看向自己。
殷梳好像被燙到了：“你的傷好全了嗎？”
須縱酒仍然沒有回答她，他垂著眼，殷梳能看到他唇角上翹，他低聲說著：“你解了毒，也補全了心法，日後不會再為人所傷，我很高興。”
他又說了一遍：“小梳，我很高興。”
殷梳兩只手都被他攥著，他的熱度包裹著她並不斷向下蔓延。殷梳能感覺到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小指，偶爾還捏一下她的手心。
——他是真的高興。
這份喜悅攫住了她的心臟，同時滋生了苦悶的情緒在她心間橫沖直撞地回響。
“斂懷，對不起。”
須縱酒溫柔和緩地回應她：“不用，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他稍微用了點力將殷梳攥緊的手掌舒展開，撫弄著她手心被指甲掐出來的小月牙。
“我知道……”他直直看著她，不錯過殷梳面上任何細微的變化，溫和低語，“我知道你那麽做一定有原因，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那樣做的。”
“你故意當著那麽多門派的面與我為敵，是因為……”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才找到最適合的措辭，“是因為那個遺孤是我對嗎？我是祁氏的人。”
她的表情告訴了他答案。
須縱酒露出了一個“果然是這樣”的笑容，似乎極為釋懷。
殷梳聲音發顫：“我本來想來告訴你的，可是……可是我到常樂宗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白夫人說話，她說要公布你的身份，還要告訴你丘山宗主和你有殺親之仇……這根本不可能！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意識到自己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麽，殷梳忙又說：“不，我不是、我不是想為自己辯駁……”
“我知道……我都知道。”須縱酒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他轉移話題問道：“你是怎麽確定我的身世的？”
殷梳取出掛在胸前的平安鎖，將陽波老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須縱酒接過這曾經長久伴隨過他的鎖片，眸光黯淡了下來：“所以我的生父母，葬在了鄲江……”
他的反應比殷梳預想的要平靜一些，她還未想好如何安慰，須縱酒便已經放下平安鎖，擡眼看向她。
“我們還一起拜祭過他們，真好。”
但下一瞬他收斂了所有表情，語氣漠然而無所謂：“你不用再擔心這件事，已經到了這一步，大不了就被全武林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們怎麽想。”
殷梳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冰冷和尖銳，但瞬間過後他又重新清明了眼神，十分認真地對她說：“小梳，行走江湖受一點傷很平常，都過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這次讓你一個人承擔，原本是我的錯。”
殷梳被他重新攬回懷裏，過了許久她悶悶地開口：“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